特朗普欲解雇鲍威尔？市场震荡、法律争议与历史先例分析

【编者按】

今晚，关于特朗普可能解雇美联储主席鲍威尔的消息引发了美国股市、债市和汇市的剧烈波动。本文将回答五个关键问题。

1. 关于特朗普解雇鲍威尔有哪些消息？

上午，佛罗里达州共和党人Anna Paulina Luna在社交媒体上表示，她“听说鲍威尔被解雇了！来自一个非常严肃的来源。”

傍晚时分，路透社和彭博社报道，一位白宫官员透露，特朗普总统可能很快会解雇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并在周二晚上与国会共和党人会面时讨论了这一可能的举措。此消息导致美股、美债、美元出现三杀，黄金价格飙升。

大约晚11点左右，纽约时报报道称特朗普已经起草了一份“解雇鲍威尔的信件”，并展示给其他共和党议员，进一步加剧了市场的恐慌情绪。

随后，特朗普在白宫会见巴林首相时回答了记者提问：

记者问：你是否会排除（rule-out）解雇鲍威尔。

特朗普：我不会排除任何事。但我觉得可能性很低（highly unlikely），除非他在美联储大楼的装修过程中存在欺诈行为（fraud）。

记者：你是不是写了一封解雇信件？

特朗普小声嘟囔了一句：我没有写。

记者：共和党人讨论了解雇鲍威尔？

特朗普：我和他们讨论了这个概念（concept），他们几乎每个人都认为我应该解雇他，但是我比他们更保守。

市场意识到特朗普可能又“TACO”了，股债汇出现部分反转。

基于目前的信息，鲍威尔是否会被解雇仍然没有定数，可能取决于未来的调查结果。

2. 法律层面特朗普是否有权解雇鲍威尔？

一句话回答：不清楚。

事实上，鲍威尔身兼三职：理事会成员（由总统任命并经参议院确认）、理事会主席（由总统另行任命并经参议院确认），以及由FOMC成员投票选出的该委员会主席。其中鲍威尔的美联储主席一职的到期日为2026年5月。

理事会成员有相对清晰的“解雇标准”：1913年《联邦储备法》第10条规定，美联储理事可以“由总统提前因故免职”。也就是说，要解除理事会成员的职务，总统必须有一个理由。尽管法律没有明确指出什么是“原因”，但参考以往案例，通常是在“效率低下、玩忽职守或渎职”的情况下才能罢免该官员。

但法律并未明确指出总统是否有权解雇美联储主席。多数观点认为解雇联储主席的门槛和解雇联储理事的门槛是一致的。例如，George Washington University政治学教授Sarah Binder认为，美联储主席也被视为理事，这意味着这一规定很可能也适用于他或她。

但也有观点认为，如果法官仅根据法律文本来分析，那么可能认为总统可以（在无理由的情况下）解雇联储主席。持这一观点的包括宾大沃顿商学院专门研究美联储独立性的Peter Conti-Brown。如果是这样，那么特朗普可能可以合法地将鲍威尔“降职”为普通理事。尽管这一行为大概率会被鲍威尔起诉。

显然，如果调查显示鲍威尔真的在美联储新大楼装修中存在舞弊或者存在玩忽职守的问题，特朗普解雇他将变得名正言顺。

3. 历史上出现过总统解雇联储主席吗？

一句话回答：在美联储100多年的历史上，没有。

但出现过联储主席因政治压力或政治妥协而主动提前辞职的情况。即1951年杜鲁门迫使Thomas McCabe在担任美联储主席三年后辞职，任命William McChesney Martin Jr.接替其职务。

1950年，杜鲁门总统要求美联储持续购买国债并设定利率上限，以支持朝鲜战争。但时任联储主席Thomas McCabe为遏制过热经济而拒绝继续购买国债，引发政府和联储关系的持续紧张。杜鲁门在信中曾表示：“如果美联储不愿意维持对美债的购买，那恰好是斯大林想要的。”随后，杜鲁门政府和美联储达成《1951年协议》，正式确立了联储独立性的法律基础，但条件是Thomas McCabe辞职。因此，这次辞职可以视作为McCabe为换取联储独立性所作出的政治牺牲。

有趣的是，新的联储主席是杜鲁门提名的William McChesney Martin Jr.，他本来被认为是听命于财政部的傀儡。但事实上，在Martin长达19年的任期中，他有力维护了美联储独立性，实现了长期的低且稳定的通胀（尽管在卸任前的几年通胀有所上升）。由于Martin的“叛变”，有传言称他在纽约街头偶遇杜鲁门时，杜鲁门只用了一句话向他打招呼：叛徒。

这一案例表明，即便是总统指派的“心腹”，在上任联储主席后也不一定会遵循总统意志制定货币政策。

4. 如果特朗普真的解雇了鲍威尔，会发生什么？

一句话回答：美国将出现史无前例的“股债汇三杀”，黄金和比特币飙升。

美债：新任联储主席必然是特朗普的心腹。在目前利率水平下大幅降息必然导致通胀风险飙升，且巨大的货币政策不确定性还会推升期限溢价，共同推升长端利率，整条曲线可能呈现扭曲陡峭化走势。

美股：尽管降息利好分母，但通胀风险和货币政策不确定性飙升对美股是坏消息。

美元：逻辑相对最清楚，无论是降息还是通胀风险上升均利空美元。

黄金：既能对冲极端通胀风险，还可受益于低利率。

5. 特朗普会这么做吗？

一句话回答：大概率不会。

作为一个传统的宏观研究者，我的理智和经验告诉我不会。一方面是懂市场的财长Scott Bessent会劝说他不要这么搞。另一方面今晚美国又出现了股债汇三杀，已经再次给特朗普提醒了。与其解雇，不如提前提名一个鸽派的“影子主席”来影响市场定价（虽然这么做同样也会导致股债汇三杀）。不过，今年看过了太多黑天鹅事件了，只能说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

最后再次引用我之前写的那个段子来描述今天的市场：

黄金是特朗普政府stupidity的call option。

这是个欧式期权，3年半以后到期。

它的delta是特朗普已经犯下的stupidity。

它的vega是特朗普未来还可能犯其他stupidity的风险。

它的theta是2028大选临近它时间价值的损失。

这俩月黄金暴力上涨一部分原因是underlying stupidity大幅上升，另一部分原因是隐含stupidity波动率太高了。

如果特朗普变聪明了，或者不确定性下降了，再或者随着时间推移，这个call option的价格都会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