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元霸权的终结：稳定币如何悄然改变全球金融格局

作者：汪扬，来源：FT中文网

在全球金融体系中，美元霸权长期占据核心地位。然而，随着稳定币的兴起，这一格局正在悄然发生变化。本文将深入剖析美元霸权的核心通道CHIPS，以及稳定币如何绕开这一传统体系，逐步削弱美元的全球主导地位。

美元霸权的核心通道：CHIPS

假设一家泰国公司需要向阿根廷公司支付10亿阿根廷比索（约80多万美元）货款。表面上看，这笔交易与美国毫无关系，但现实并非如此。

首先面临的是汇率陷阱。泰铢对阿根廷比索的直接汇率市场几乎不存在，即使存在，买卖差价可能高达15%。因此，泰国公司通常会选择通过美元进行兑换，先进入SWIFT和CHIPS系统。

SWIFT是全球银行间金融通信网络，负责跨境支付的信息传输服务，覆盖超过200个国家和地区，连接超1.1万家金融机构。但SWIFT仅仅是一个通讯系统，真正的资金清算依赖于CHIPS（纽约清算所银行间支付系统）。

CHIPS承担了全球95%以上的银行同业美元支付清算业务。几乎所有国际美元交易最终都必须通过CHIPS清算。这是因为所谓的“海外美元”实际上只是欠条，清算必须回到纽约完成。

CHIPS：美元霸权的无声武器

如果说SWIFT是美元霸权的喉舌，那么CHIPS就是它的心脏。CHIPS每天处理1.8万亿美元的交易，效率惊人，流动性效率平均为25:1。41家CHIPS直接会员控制着全球95%的国际美元流动。

CHIPS的威力在于其无形的武器化能力。例如，2018年土耳其国有银行Halkbank的高管在美国被捕后，该银行的美元支付开始“遭遇技术故障”，清算时间延长至数周，导致许多土耳其企业被迫放弃美元交易。

稳定币：绕过美元霸权的新路径

在传统货币体系内，挑战美元霸权的机会寥寥无几。中国推出的CIPS试图整合通讯、清算和结算功能，但仍面临流动性困境和汇率定价困境。

然而，稳定币的出现彻底改变了这一局面。稳定币通过区块链技术实现了钱包对钱包的直接交易，无需经过CHIPS等传统清算系统，从而绕开了美元霸权的核心支柱。

更重要的是，稳定币创造了去中心化的流动性。例如，在拉各斯，虽然奈拉/泰铢的交易市场难以找到，但USDT/奈拉的P2P市场却十分活跃。这种流动性由市场需求自发形成，而非依赖央行。

稳定币的未来：以法币之名告别法币

美国正通过GENIUS法案等立法为稳定币的主流化铺平道路。亚马逊、沃尔玛、苹果等巨头纷纷计划推出自己的稳定币产品，这或将彻底改变全球金融格局。

想象一下，2027年的某一天，从购买咖啡到支付房租，整个日常生活都可以通过稳定币完成，无需触碰传统银行体系。当供应链也可以完全运行在稳定币之上时，一个平行于传统银行体系的金融宇宙就此诞生。

美元霸权的悖论与未来

美国正面临一个无解的困境：扼杀稳定币可能导致创新外流，而拥抱稳定币则可能加速去美元化进程。一旦稳定币生态达到临界规模，传统金融体系将陷入不可逆转的衰落。

历史的经验表明，美元霸权最强盛的时刻，也可能正是其最脆弱的时刻。正如布雷顿森林体系用了27年走向崩溃，基于CHIPS的美元霸权体系还能维持多久？

未来的金融史教科书可能会这样记载：美元霸权不是被击败的，而是被绕过的；不是被另一个霸权取代，而是被去霸权化。

（作者系著名数学教授，香港科技大学副校长（2020-2025年），香港Web3协会首席科学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