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的国际新秩序：从理想主义到现实主义的转变

来源：FT中文网

特朗普近期的中东之行，带着和平与合作的信号，与之前关税战的激烈形成强烈对比。在中东，他赞扬这一地区是由中东人民自己创造的奇迹，而非西方干预的结果。此前数十年美国推行的自由主义和新保守主义政策，在中东遭遇了重大挫折。面对未来，特朗普表示愿意放下过去的冲突，努力打造一个更稳定、繁荣的世界。“即使我们之间存在巨大分歧，我也愿意为和平与合作而努力。”

中东转向

随着公开话语与密室谈判的展开，美国新的中东政策轮廓逐渐清晰。

一方面，经济合作成为构建美国中东新关系的基石。沙特、阿联酋和卡塔尔等国以最高礼仪接待了美国总统，承诺万亿级别对美投资，并签署千亿级别的具体采购与合作协议。随行的企业巨头如马斯克、黄仁勋等公司高管，与当地政府展开了广泛洽谈。

例如，特斯拉将在沙特建设超级工厂，谷歌拟投资沙特云计算与人工智能基础设施，支持沙特的“2030愿景”数字化转型。美国波音公司和通用电气收获巨额合同，沙特签署的军售协议规模也创出历史最高。

另一方面，在处理地区争端时，坚持以和谈为主，将战争威胁置于次要地位。特朗普政府调整了对叙利亚的政策，从制裁转向给予机会，并推动沙特等国实现与以色列关系正常化。对伊朗，特朗普政府提出“大的胡萝卜与粗的大棒”的策略。

美国中东政策的变化背后蕴含着更加宏大的战略思想。特朗普试图扭转过去历届政府在全球安全秩序上的基本导向，这一转向并非无的放矢，而是基于保守主义思想圈内部的广泛反省与思考。

理论背景

过去数十年，尤其是冷战结束后的30年，自由主义与新保守主义主导了美国的外交战略。这种进攻主义策略通过外交途径解决纷争的空间与机会被压缩。自由主义者往往把问题简化为道德层面的正义与邪恶问题。

社会改造工程之所以往往伴随着巨大的灾难，包含两个关键要素。第一个是威权政府强制力的充分利用；第二个则是孱弱公民社会缺乏抵抗能力。这意味着，西方干预主义者要成功的前提恰好是他们拼命要摧毁的。

与此同时，他们以自由主义视角理解世界，而非现实主义方式，这在像俄罗斯和中国这样的大国面前，激起了对方的敌意。

米尔斯海默指出，“自由主义霸权政策”不仅在冷战后世界是错误的，即使在冷战期间也是错误的。事实上，如果美国更开放地寻求与共产主义国家的友好关系，并采取现实主义的方式去谋求在这种关系中的美国利益，结果会好于频繁使用军事力量。

新秩序

当下，面对中国的崛起，世界局势正向一强一大的两极格局演变。这种变化促使美国政府放弃自由主义的安全观，转而采取现实主义的安全观。特朗普政府不再专注于多边安全协议，更多从美国利益出发，使用双边主义政策工具。

这一原则不能称之为孤立主义，而应称之为保持克制的现实主义。这一思维相信一个国家的变化是逐步演进的，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生命与道路，其政治权力结构的稳定与进化受限于其国内的具体情景与政治动员格局。

这样的渐进式进步议程，远胜于自由主义的社会工程式立场。当然，特朗普的新秩序具有新时代下的特点。

质疑

向现实主义国际政治的回归在美国历史上不是新鲜事，然而，特朗普的转向必然要面对巨大的挑战。从理论到现实，这一转向的风险都是巨大的。

传统美国外交思想与实践，受“山巅之城”理念影响巨大。而特朗普的国际新秩序，是对新保守主义与自由主义的直接否定。这样的转变没有先例，自然也会面临重重挑战。

具体而言，从理念上讲，存在两个重大问题。首先，特朗普政府的双边主义行动，悬置了过去70年的多边国际安全机制，令欧洲等传统盟友不满，被批评为瓦解了盟友对美国的信任。

其次，当美国不再依据自由主义理念看待全球安全秩序问题，过去1个多世纪多少人为之奋斗的基于规则的安全秩序是否遭到了背叛？特朗普拒绝谴责明火执仗的入侵者、与各国显然算不上民主选举的统治者握手言欢，都加重了人们的怀疑。

说到底，对特朗普主义派系的保守主义者而言，历史并未终结，自由主义者不能按照自己的价值观构想，对全球各国进行“手术”与改造，而需要尊重各国作为自然演绎与持续博弈的生态系统这一现实。